首次看到介绍工艺美术大师朱炳仁的文章时愣了一下,中国能够和达利超时空对话的唯有朱炳仁?
如此高的评价又一次出现,这次在上海第十六届艺博会上,临时搭就的白墙上,大号黑体字传递着一种强调。
多少年来,养成了不愿意被随便引导的习惯,下意识将其归为广告语,虽如此,还是勾起了一些好奇心。
朱炳仁的作品设有专场,比他人的参展场地规模要大出一些。专场分了好几块区域,全是铜质作品。中间一块区域透出的强烈光亮仿若佛召唤,所有的观者径直而去,并不按着通常的顺序次第而行。
我也是。不由自主地,像飞蛾类一样,趋光性。站在入口处,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。
一方金灿灿的麦田,铮铮地林立着,散发着热烘烘的成熟气息。融融的金光,强烈而温暖。既是灯光的笼罩,又是铜麦的反射。
梵高的《麦田》突然浮现在眼前。金黄色的收获。然而被收割过的田地却裸露出几缕淡紫,完美的画面中隐匿着些许的忧伤。朱炳仁的“麦田”正茂盛,没有麦芒,不见叶脉,只见铜质的腐蚀。它们的前生应该是一块块长条形的金属,最后的工艺使它们不再光滑平整,大小不一、边缘不齐的孔洞以及高低不平的扭曲,成就了一穗穗抽象的麦子。它们斑斑驳驳。灿烂的斑驳。两者材质不同,手法不同,但都有一种既诗意又务实的人生感悟。
没有谁一瞥之下便踅身的,我也是。久久的凝望,身体在强烈的光照下渐渐热起来。知觉渗透到这方金田之中,好像化身其中,具有同形。不,它们在我的久视下激活了,怎么看怎么像人,每一穗都具有人的动态。众多的“人”,齐齐地披着金黄的外衣,站在“阳光”下,演一出名为“麦子”的哑剧,在刹那的定格中摆出最有分量的造型。
离开热腾腾的“麦田”,我本能地停顿了一下,两边全是朱炳仁的作品。往左还是往右?
马上就决定了。如同先被强烈的金黄色光源吸引一样,这一次是被右侧区域的神秘幽暗牵引。
它既不像街头巷尾,灯光稀薄得抹去了粗糙部分,也不像无月光的深山幽谷,只是一味的乌黑。在这里,光色照样存在,只是不像其他区域,四壁皆灯光,在这里只是小小的几盏顶灯,直照着一铺残枝败叶。眼前是一方被四周的暮色包围着的“荷塘”。
如果说刚才的“麦田”散发着夏天的气息,眼前则是秋末的凋零了。荷花一朵不见,全是窟窿眼的荷叶。细婉精致的破损。它们一片片倒吊着,像一座座时光过久而腐蚀的铁钟。
没有一张荷叶是相同的,它们腐蚀的程度不同,扭曲的形态也不同,当我的视力渐渐适应这里的幽暗时,灯光变成了温柔敦厚的“月光”,“荷叶”大受感动,成为具有灵性的“舞裙”,袅娜而又飘逸。
灯光透过大大小小、疏密不一的窟窿照到地上,一地水银般的光影。优美的荷叶,连光影都妩媚。荷叶的底部并不因此而亮丽起来,反而更加幽暗含蓄。光影自成一体,像铺着另一件大型的剪纸作品。莫奈!我不自觉地忆起他的睡莲,那些睡着也醒着的水生物,那些迷人的光影。
我凝神地站着,没有第二个人过来打扰。如此的宁静,强大的静声也将我包裹进去。渐渐地,静声中升起渺茫的乐声,好像有微风吹过,缕缕清香飘动……这有些像朱自清《荷塘月色》的境界。借景抒情首先要有景可借,这一刻我进一步理解了文学大师细腻情怀的缘起。又看了其他几个区域的朱炳仁作品。各种惊叹。朱炳仁与达利齐名一点也不为过。如果说达利关注的多为人工之物,那么朱炳仁的取材多为自然之物。如果说达利以荒诞中的真实呈现了潜意识,那么朱炳仁则是以真实中的缺陷呈现了理性之美。
说到达利,就会想到他的软化表,它勾勒出可视的时间形象。朱炳仁的铜质作品也有软化的因素,但更突出的是一种流动中的腐蚀。在他的麦子等物上,也能看见时间的影子,它从斑驳的空洞中穿过——时间是无形的。
他们风格虽然不同,却有一种见地上的相通:时间本身也有生命力,它们像人类一样会老化。在于达利,“时间”老化为瘫痪融化状,而朱炳仁的“时间”在融化中斑驳而不散架。
他们都是审美探索者,他们都通过物相走向了精神。但一定要说他们的精神有所区别的话,我只能说,朱炳仁的作品有一种气概在。
甚至可以说,朱炳仁的作品巧妙地表现了时空的创伤。
我完全被折服了,心里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。之所以在观赏中不断地想起其他大师,其中一定有大师级艺术家共有的精神力量吧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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